文/王本興
殷商時代的甲骨文有一些屬于“習刻”,顧名思義,就是在龜甲獸骨上練習刻辭或刻字。猶若我們今天的書法愛好者用毛筆臨摹碑帖,或在正式創(chuàng)作書法作品以前,先練習模擬一下,試寫幾遍后再進入創(chuàng)作程序,這就相當于遠古貞人的“習刻”。殷商時代契刻甲骨文字的工匠們,技藝精湛,刀法熟練,無疑是當時著名的“書法家”,然而他們這之前,也經(jīng)過相當?shù)挠柧毰c習刻,此外,有些初學者或技法還不夠完善的刻手也時常在練習契刻,而這些作練習用的“習刻”之作,很幸運的保留了下來,至今才被發(fā)掘出土。
劉一曼把殷墟習刻甲骨歸納三類,即習字之刻、習辭之刻和示范之刻三類(《殷墟獸骨刻辭初探》)。如圖一,即為殷商時代的“習字、習刻”拓片,現(xiàn)收藏在英國博物館,《英國所藏甲骨集》編號為1890,其所刻甲骨文字字體歪斜,無行無例,字大者2厘米之長,字小者僅2毫米見方,大小失調(diào),文不成句,行款凌亂不堪,通篇的章法更無從談起,這是殷人練習刀法、練習文字契刻的“習字之刻”,系初學者所為。
此外,圖二所示系《合集》26907號甲骨、圖三系《合集》34945號甲骨、圖四系合集12843號甲骨,亦為典型的習字習刻之作。
再如圖五與圖六所示,系《合集》編號為37993的甲骨拓片與英藏編號為2571的甲骨拓片,其內(nèi)容是從甲子乙丑到癸酉的干支文字。與前者比較有行有例,行款整齊,契文也工整端莊了許多,但刀法還是相當稚嫩,線條較為浮淺,結(jié)構(gòu)體勢還不夠穩(wěn)重,仍屬于“習字之刻”的范疇。
“習辭之刻”則與之不同,雖然也是一種學習與訓練之刻,但主要是在于仿刻卜辭,常以當時的現(xiàn)成卜辭為藍本。
如圖七,系《英國所藏甲骨集》編號為2479的拓片。其契文的線條己經(jīng)比較成熟,結(jié)體己有端莊樸實的感覺,雖然整體效果還很幼稚,行款還有點紊亂,有個別的卜文刻得還不夠正確,但文不成句的弊病已很難看到,可見習刻者已不是初學,而且有一定的藍本參考與對照,其中二個“卜”字與二個“亡”字,呈左右反向布局,表明習刻者在練習書體的結(jié)構(gòu)變化與刀法的應(yīng)用。
再如圖八,系《甲骨文合集》編號為38108的拓片。拓片一共有五組卜辭,下方一組卜辭“癸卯貞旬亡禍”,系正宗的刻手而為,無論是卜辭的結(jié)體、線條還是行款與布白,其水準都比較高。而其余四組卜辭相比之下,差別十分明顯,所刻的線條滯塞,結(jié)體呆板,刀法猶豫遲疑,尤其是行款布白與正宗的卜辭真可謂不可同日而語。
可以想見,龜甲上先有“老師”示范性的刻上數(shù)辭,而學刻者則很謹慎小心的在上面奏刀創(chuàng)作,這種習刻之作當然比前面的習刻又進了一步,可謂己接近單獨創(chuàng)作的水準了。圖九英藏2506號甲骨左邊“貞旬亡□”部分的卜辭為正刻,右邊“子王卜貞”部分刻辭為習刻;圖十,英藏2484號甲骨下方“癸未歷”部分等卜辭為正刻,上方卜辭為習刻;
圖十一,英藏2493號甲骨,左右兩部分刻辭水準高低分明,一看便知右邊部分為習刻;圖十二,英藏2635號甲骨,上部刻辭為正刻,占地面積少,讓出下部較大面積、讓學生習刻。今天我們在學習甲骨書法、鑒賞、臨摹甲骨拓片時,要善于識別,要善于區(qū)分哪些拓片是習刻之作,哪些拓片是正宗的殷商貞人所刻,要避免那些還不夠成熟的習刻之作,用來當作臨摹甲骨文的范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