抗美援朝,保家衛(wèi)國,是共和國立國之戰(zhàn)。這是一次極不對稱的戰(zhàn)爭。美國,這個當時世界上最發(fā)達的國家,在1900年成為世界第一大工業(yè)國,1910年成為國內生產(chǎn)總值第一的國家,兩次世界大戰(zhàn),歐洲列強同歸于盡,美國則趁機掌控金融、科技和軍事霸權。此后,英國倫敦金融街被美國華爾街取代,以愛因斯坦為首的一大批世界頂級科學家紛紛登陸美國,核武器問世后,美國一時所向披靡。 彼時中國,則是百年積貧積弱。剛從抗日戰(zhàn)爭和解放戰(zhàn)爭的泥潭里走出來,剛剛擺脫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,工業(yè)產(chǎn)值不及美國零頭,國內生產(chǎn)總值不可望其項背。一個依然處于傳統(tǒng)農(nóng)業(yè)化社會的國家,碰上了一個加快步伐進入現(xiàn)代工業(yè)化社會的國家,這種戰(zhàn)爭,雖然談不上以卵擊石,雖然不比冷兵器與火氣的角逐,但也差不多了。面對這個問題,彭德懷元帥的一席話最能反映出中國人的骨氣:美國人敢欺負我們中國的鄰居,我彭德懷第一個不愿意! 一九五零年十月二十日,第一批次志愿軍共二十余萬人,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朝鮮。第一次戰(zhàn)役打響時,美軍甚至不知道中國軍隊已經(jīng)在朝鮮作戰(zhàn)。當志愿軍西線的三十八軍、三十九軍、四十軍,以及東線的四十二軍,分別在各自的戰(zhàn)場上,擊敗了南朝鮮偽軍和美軍第八集團軍、第十軍,隨后,美軍遠東最高統(tǒng)帥麥克阿瑟,在日本首相官邸喝茶時,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:志愿軍不善于打仗,而且我很懷疑這些是正規(guī)部隊還是游擊隊,不必擔心,全軍加快步伐沖向鴨綠江。——《決戰(zhàn)朝鮮》 稍微熟悉麥克阿瑟的人應該知道,他是典型的成也蕭何,敗也蕭何類型的人。麥克阿瑟身上最大的特點,只有一個字:傲。這個字讓他在順水行舟之時能夠所向披靡,也讓他在逆水行舟之時一蹶不振。當然,麥克阿瑟是有這個資本的。他出生于一個世代軍人世家,父親小亞瑟·麥克阿瑟就是一位非常出色的軍人,菲律賓戰(zhàn)役期間,老麥克阿瑟立功無數(shù),擁有很高軍事榮譽和影響力,同時,老麥克阿瑟也以傲慢為世人所知。在軍隊期間,他因傲慢無比讓人反感,卻因作戰(zhàn)勇猛讓人敬佩,所以許多人對老麥克阿瑟的情結都是復雜的,這與后來對麥克阿瑟的感情是一樣的。麥克阿瑟幾乎完全繼承了父親的特點。一方面,他自信、勇敢、膽氣十足,另一方面,他傲慢、跋扈、目中無人。他性格的優(yōu)勢面決定了他在學生時代和軍人時代中,總是能成為出類拔萃的人物,他性格中的劣勢面決定了他一生注定樹敵無數(shù)。麥克阿瑟在西點軍校學習期間,是西點軍校歷史上最著名的學生。理論課程,他能做到幾乎所有課程年級第一;實踐或者比賽,他能做到幾乎所有都拿冠軍。這種成績,是不能不讓人信服的。但他也讓許多人反感。同時期畢業(yè)生,比如道金斯、麥克金納等后來美國陸軍骨干,不僅十分討厭麥克阿瑟,甚至聯(lián)手對抗他。麥克阿瑟由于在學業(yè)和事業(yè)上太過優(yōu)秀,后來成為西點軍校校長,又得罪了一批美國陸軍新秀,比如后來指揮美軍在朝鮮作戰(zhàn)的李奇微中將。文章開篇那句抱怨,就是李奇微接替麥克阿瑟時的抱怨,李奇微幾乎無法容忍和麥克阿瑟共處一室,只要看見麥克阿瑟,他就想跑。在那個時代,甚至美國總統(tǒng)杜魯門都是如此。 麥克阿瑟性格如此傲慢跋扈,朝鮮戰(zhàn)爭期間自然沒有放過每一次表現(xiàn)的機會。戰(zhàn)爭打響之初,北朝鮮軍節(jié)節(jié)勝利,南朝鮮軍和美軍被逼到朝鮮半島東南角的釜山,幾乎上演第二次敦刻爾克。這時候,睥睨一切的麥克阿瑟給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拒絕的方案:仁川登陸。大家之所以拒絕,是因為仁川不適合登陸,登陸場縱深小,潮汐和天氣非常不穩(wěn)定,而且海底暗流涌動,礁石無數(shù),很容易讓登陸官兵折戟成沙。但麥克阿瑟力排眾議,這就是他性格中成功的一面,自信,敢賭。最后,他成功了。志愿軍入朝之后,麥克阿瑟越發(fā)傲慢起來,即便第一次戰(zhàn)役和第二次戰(zhàn)役,美軍幾乎都是完敗,麥克阿瑟依然沒有清醒。他一面嘲笑志愿軍不善戰(zhàn)的同時,一面又準備故伎重施,策動第二次“仁川登陸”,只是這次地點不在仁川,而在志愿軍大后方黃花崗。然而志愿軍總司令彭德懷卻與麥克阿瑟迥然不同。彭德懷的作戰(zhàn)經(jīng)歷,讓他比麥克阿瑟少了一些冒險,但多了許多沉穩(wěn)。眾所周知,彭德懷脾氣也很大,但他在作戰(zhàn)方面卻非常冷靜,而且并不保守。該出擊時,他甚至比麥克阿瑟還要果決。但在局面不利的情況下,他卻比麥克阿瑟能忍。麥克阿瑟在這方面完全不是彭德懷對手。第二次戰(zhàn)役的勝利,是志愿軍付出慘痛代價換來的。僅僅東線四十二軍和宋時輪第九兵團,就總共傷亡4萬多人,凍死1000多人,傷亡極其慘重。志愿軍用小米加步槍,用最原始的運動戰(zhàn)和游擊戰(zhàn),和現(xiàn)代化的美軍纏斗??梢哉f,志愿軍是在用生命換取勝利。因此,第二次戰(zhàn)役結束后,彭德懷打算暫時休整,不再繼續(xù)追擊。 此時,麥克阿瑟犯下了一個人生中最大的錯誤。第二次戰(zhàn)役結束后,麥克阿瑟對志愿軍的評價,在日本報紙上被刊登了出來。這件事傳入了彭德懷的耳朵,他思索再三,用了一條妙計。先向狂傲的美軍示弱,等美軍上當后,再突然全面反擊,出其不意,一鼓作氣打到三八線為止。彭德懷這條妙計,中國歷史上的大軍事家和戰(zhàn)略家李世民也使用過。武德元年時,薛舉入侵涇州,太宗李世民使用驕兵之計,讓薛舉誤以為自己已經(jīng)抵擋不住,不斷助長其傲氣,最后抓住時機,突然全軍出擊,大破敵軍。《新唐書》載: 武德元年,薛舉寇涇州,太宗為西討元帥,進位雍州牧。七月,太宗有疾,諸將為舉所敗。八月,太宗疾間,復屯于高坑城,相持六十馀日。已而舉死,其子仁杲率其眾求戰(zhàn),太宗按軍不動。久之,仁杲糧盡,眾稍離叛,太宗曰:"可矣!"乃遣行軍總管梁實柵淺水原。太宗率兵出其后,羅睺敗走,太宗追之,至其城下,仁杲乃出降。 李世民當時遇到的局面在很多地方與彭德懷相似。首先,戰(zhàn)斗之初都是敵強我弱,而且當年李世民還感染了重疾。其次,兩人都使用了驕兵之計,不斷驕傲其心智和士氣。最后,兩人選擇的出兵時機都恰到好處。李世民是在仁杲糧食快沒有時突然出擊,彭德懷則是在美軍大舉推進時快速出擊。最后異曲同工,都達到了理想效果。李世明逼降仁杲,彭德懷直接打到三八線,前后總共殲滅南韓偽軍和美軍大約1萬人,其中包括俘虜和受傷。最后逼得杜魯門把麥克阿瑟撤掉,換上了自己的學生李奇微指揮戰(zhàn)爭。這對于麥克阿瑟這種性格的人來說,意味著什么,恐怕不難理解。其實麥克阿瑟這種性格,非常類似中國武圣關羽。關羽性格中最突出的特點,就是傲、剛、狹。傲,是傲慢,剛,是剛強,是自信和剛猛的來源,狹,則是狹隘,是這種性格特征的劣勢一面。因為過度自信,導致自負,從而導致聽不進、看不見任何別的可能性,孤注一擲,剛愎自用,只信自己。然而人無完人,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事無巨細地看到全局,沒有一絲遺漏和疏忽。這種情況下,如果事情順利,人們就會認為是決策者英明。如果事情不順,就是另外一回事了。關羽在建安二十四年,兵敗荊州之前,達到了人生巔峰。他一人率領三萬軍隊,為襄陽,拔樊城,把曹仁困在樊城里而不得出,逼得曹操險些遷都,最后不得不拖著垂垂老矣的殘軀,親自上陣。然而關羽的命運旋即發(fā)生了斗轉,東吳偷襲荊州,關羽兵敗而亡,轉瞬千年,物是人非,麥克阿瑟也因為過于剛愎自用,最終自己從神壇上走了下來。 這就是歷史的輪回。 如今,抗美援朝戰(zhàn)爭已經(jīng)過去了將近七十年??傆腥藷o法和英雄們一起白頭,但我們可以,只是天各一方。七十年了,如今,我們坐在電視前,書桌旁,和心愛的人或幾位好友,平靜地觀看、聆聽和訴說那段驚心動魄的往事,好像一切都是理所應當。但這世上從來沒有理所應當。我們的歲月靜好,是抗美援朝英雄們曾經(jīng)的負重前行。七十年前,他們吃野草,啃樹皮;他們的血和淚,在三八線上凍成冰。所以七十年后,我們可以大快朵頤,心想事成,我們可以年年有余,歲歲平安。幸好,抗美援朝英雄們的鮮血和眼淚沒有白流。每一代人都有他們的戰(zhàn)場,每一代人也要發(fā)起他們的沖鋒。只是今天的戰(zhàn)場不再炮火連天,不再需要吃野草、啃樹皮。但戰(zhàn)場依然兇險,使命也依然重大。抗美援朝的先輩們用生命為我們筑起的墻,我們要記住,更要用生命去守護。七十年過去了,我們的奮斗沒有辜負他們。但好日子,都是要付出代價的;不奮斗,也會付出代價,這一點,我們不應忘記。而了解抗美援朝歷史,了解先輩們的奮斗故事并世代傳頌,正是最好的記憶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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